追忆岭西那飘逝的岁月

追忆岭西那飘逝的岁月

□陈景春

那年秋季，我们来自东北三省、内蒙古的同学背着各自的行囊相聚在黑龙江省双鸭山市岭西区。岭西不大，几处山岗，几栋楼房，一个小操场，一条贯穿东西的马路，构成了教师进修学院简陋的校园。平静的课堂，活跃的操场，以及迎接着夕阳的山岗，隽刻着我们青春的倩影。两载寒来暑往，平平淡淡的学习生活中，流逝着我们的过往，感动着生命的相遇，渐行渐远的岁月里依然流淌着我们心底的记忆。

怎能忘，博学多才的老院长，高度近视镜片后面透出睿智与学识的目光执着而和蔼，授课时平淡得几乎分不出高底音差的语调彰显着智者无争的深厚涵养。看到课堂上有人犯困，他就从名家作品中精选出一两个带“色”的小故事来讲述，类似女主人公生产时产门收缩啦，这种让人隐忍不禁的“小细节”着实很灵，瞬间就拽回大家溜号的神经。作为学者，他常常在列夫·托尔斯泰、司汤达、大仲马、福楼拜、泰戈尔等那些知名作家的作品中求索思考，常给我们出些不读作品就无从起笔的文学评论题，教授我们如何在外国文学琳琅满目的著作中欣赏美，在学写文学评论中感悟主人公的悲欢离合，用心体悟着作者生命表述的深层含义。

怎能忘，年轻励志的班主任，中等消瘦的身材，三十出头而过早染霜的鬓角，三尺讲台上讲授“孤篇压全唐”诗篇《春江花月夜》时的蓬勃激情，一手遒劲有力尽显筋骨的柳体字，就是他不屈服于命运、埋头扎根学问的刚毅性格的生命写照，即使几十年后的今天，回眸他授课时的投入劲儿都格外令人沉醉，我只能感叹苍天的不公，这个当年立志考研的上海知青，拼命过，努力过，但不幸落选了，于是被命运一直搁浅在这深山老林里。

怎能忘，伫立在教学楼走廊里由中文班同学自发创办的以“五味子”命名的黑板报，各类文学、书画作品相继刊发。我喜爱立仁同学充满个性的书法，欣赏士民、志民、李湛等同学的现代诗歌，偶尔也写一两篇散文去标榜一下，以满足年轻好胜的虚荣与自励。那张简陋的小报就像一朵鲜花一直盛开在我的生命里，时不时冒出来偶尔刺激一下我的文学梦。

怎能忘，毕业前夕全班同学同行的那次南方考察之旅，我们第一次来到大连的老虎滩，第一次领略了海风的腥咸味;第一次投入大海的怀抱，细心体味海水的温柔抚慰;第一次和情侣依偎在遍布礁石的海边，拍下了第一张甜蜜合影。置身大连直达上海的夜航船上，透过船舱遥望远处摇曳的灯光还有几分惬意，但起航不久就有同学开始昏船了，呕吐了，身宽体阔的迎宾兄已经折腾成一滩肉泥了。在上海浏览了豫园的壮美，在望志路5号体会了中共一大13名共产党人的初心，在外滩领略了黄浦江的夜景。在绍兴，看到了鲁迅笔下的“曲尺型的柜台”，品尝了孔乙己喝过的绍兴黄酒和茴香豆，在留园欣赏过陆游写给唐婉的“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在杭州体味了西湖的秀美，在南京感受了长江大桥的壮阔，在泰安徒步登山，领略了“五岳之首”泰山的雄奇，在北京八达岭感受了万里长城的豪迈。正如犹太人教育孩子那样，要想认识世界，必先周游世界。我感恩学院安排的这次考察，给我们上了一堂丰富多彩的中国文化课。

怎能忘，年轻时的我们不懂得爱情，暗恋的幸福意外萌芽在岭西的初冬，在那初冬的夜晚两颗炽热的心相拥在一起，美丽善良而聪慧的她，一头齐整的披肩短发，一件米色的风衣把那瘦弱的身躯紧紧裹起，孱弱如同《血疑》中的大岛幸子，稍不留神就会风寒感冒一阵子。初恋的日子洒满阳光，有她的岁月分外温暖，忘不了在她父母姊妹面前对我的用心维护，忘不了生日里送给我的心爱礼物，忘不了小站里的久别重逢，忘不了夜空下山岗上的紧紧依偎。虽心怀一片真诚去守候，但格局与境界、宽容与给予依然欠修的我，怎抵挡住外来的风雨。一个偶然的清晨，那个梦碎了，那支花折了，我只能用泪眼凝视那飘逝的云朵。命运告诉我，有缘未必有份。只有真心痛过的人才会知道，爱是什么。遥望岭西的山岗，我想说，我怀念岭西，因为我们曾经手挽手在那片山岗上走过。

2022.11.6修改

编辑：李辉